池南春水: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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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惜本来要回云宫,路上接到父母电话,让她马上去龙湖山庄,有事要谈。

    不用猜,一定是池昭明那点破事。

    南惜心里烦着,把车随意横在主楼的地下车库,一下车,就碰上亲自来接她的管家严叔。

    见她一身被暖气烘过但依旧半湿着的衣服,严叔满眼心疼:“哎哟我的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去了?下雨怎么不打把伞啊?”

    南惜毫不在意地捋着头发,走进电梯:“我爸妈怎么样?”

    “老爷刚摔了一只汝窑茶杯,夫人说要推掉乔家的名流晚宴,有姓池的就没咱家。”严叔叹口气,“您赶紧去劝劝吧,一个个都要昏头了。”

    南惜敛眉,手里动作顿了顿。

    池昭明这点小破事,还不值当爸妈做到如此地步。

    确实是昏了头了。

    电梯停在一楼,南惜抬脚走向客厅的时候,正听见南俊良大发雷霆。

    语言系统彻底混乱,京腔夹港普一通突突突:“池苍山那个混账玩意儿,顶佢个肺!衰仔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丑事,saysorry就ok了?还妄想娶我女进门,我呸!做他狗屁的春秋大梦!扑街!”

    又一声巨响,南俊良摔了手机。

    南惜站在钢琴后面,爸妈的身影被挡着,只看见飞出来砸到地上瞬间分尸的手机,和走到这边弓身捡手机碎片的祁景之。

    祁景之起身时发现她,蹙着眉,下巴朝她身后抬了抬。

    他要她走。

    南惜会意,却没听他的指示。

    她缓缓挪步到沙发前面,垂下眸叫人:“爸,妈。”

    南俊良余怒未消,朝她吼:“你还知道回来!”

    南惜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被爸爸凶,心脏猛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

    南俊良走到她面前,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祁景之半个身子挤到两人中间,把她推到身后,拦住:“爸,冷静。”

    祁玥也上前拉住丈夫:“你疯了吧?吼惜惜做什么?”

    南俊良锐利的眼神微微一颤,唇瓣翕动,消了声。

    他本来也没打算对女儿发火,只怪刚才池苍山那通电话,让他理智溃散到边缘。

    妻子柔软的手臂勉强安抚下他的失控,停止迁怒,嗓音压下来,看着南惜沉冷威严地开口:“这桩婚事到此作罢,池家那小子你就算再钟意,除非我死,你休想嫁他。”

    南惜盯着祁景之拦在她身前蜷住的手,忍不住眼眶一热。

    从今天下午起,她不止一次感受到家人毫无保留的偏爱。

    其实池昭明说的没错,两家联姻牵涉甚广,这个节骨眼闹分手,取消婚约,不止是他们俩吵个架,拉黑联系方式这么简单。

    也不止是南俊良打通电话把池苍山骂一顿这么简单。

    心口血液滚烫而汹涌,泪意直逼眼眶。

    南俊良见她眼睛红了,竭力隐忍着愤怒,语气生硬:“你哭也没用,冇得傾。再让我知道你偷偷见那个衰仔,你就别想出家门。”

    祁玥拽拽他袖子,不满地瞪:“好好的话非要这么说?”

    她上前拉住南惜的手,安慰道:“爸爸也是太担心你,他气坏了,不会说话。池昭明那孩子,本来以为就是平庸了点,无伤大雅。可他这次居然能干出这种勾当,可见人品就有瑕疵。”

    祁玥轻拍女儿的手背,语重心长地继续劝说:“宝贝你还小,不懂男人。男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这次原谅了他,他以后只会越来越过分,再怎么道歉和保证都没用。爸妈是不想看你跳进火坑,乖,听话好不好?”

    南惜翻过手掌,握住妈妈。

    祁玥无比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女儿还执迷不悟。

    祁景之立在一旁,唇线也抿得笔直。

    南俊良面色铁青,好像真随时准备把她绑起来,关进房间。

    “爸,妈,哥哥,我决定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抬眼时,眉目清亮而澄澈:

    “我要退婚,和他一刀两断。”

    早在看见那张照片时,她就不打算继续了。

    那是盖住坟墓的最后一抔土,彻底埋葬了她愚蠢荒唐又可笑的青春。

    *

    喝完保姆陈阿姨煮的姜汤,南惜回房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虽然醒来时眼角似乎有泪痕,但完全不记得梦到过什么。

    池昭明还在换不同号码打给她,发短信,南惜索性把手机关掉。

    她原以为分手会伤心到肝肠寸断,会像电视和小说里那样哭得昏天黑地,甚至想要寻死觅活。

    但很奇妙,除了无法避免的抽丝剥茧般的痛,和回忆起那些旧时光的难过和唏嘘,剩下的竟然是轻松。

    好像困在笼子里的灵魂终于飞出来,重获自由。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要田蕙云那样的婆婆,如果不是和池昭明难以割舍的青春,她这辈子都要躲那种女人远远的。

    许是因为这两年的太多憋屈和失望,她到现在才恍然发现,对池昭明的感情已不再强烈,执着,非他不可。

    虽然心脏还是会痛,里面变得空落落,被连根拔起的地方满目疮痍。

    但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想。

    坐在门口浮桥上,一双莹白如玉的脚没入清澈浩荡的温泉水中。

    南惜看着自家庄园四周——京城绝无仅有的,为私人专属的连绵青山,镜面般的天然大湖,以及这片土地之上的广阔天空,美好得仿佛所有不幸都只是一场噩梦。

    听说池苍山在波士顿,过两天才能回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拖延,对这桩婚事还心存侥幸。

    但只要南惜态度坚决,南俊良就不慌,带着妻子继续出门度假。

    他们下午就走了,晚饭只有南惜一人。

    法式设计的庄园主楼被华丽的洗墙灯勾勒出优雅轮廓,白墙黑窗框,都落进暖黄色灯影中。

    南惜也在这片灯影里,吃着陈阿姨准备的饭后果盘,坐在屋前台阶上,看低处绿油油的草坪,被狭长的人造水池和主干人行道隔开成两大块,明亮路灯下每块地砖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小时候,祁景之常陪她在那儿跳房子。

    祁景之年长她六岁,嫌她幼稚,但还是愿意陪她玩。

    从小到大,他带她的时间比保姆多。

    临近九点,龙湖边放起了烟花,一簇一簇的彩色,点亮此刻只属于她的这片夜空。

    南惜仰望着,头顶忽然罩下一只温暖手掌。

    手的主人把她的脑袋当支撑点,坐到旁边,顺手薅一把她的头发。

    南惜撩眼看乱糟糟的刘海,撇嘴:“别以为你给我放烟花,就可以为所欲为。”

    祁景之哼笑了声,抢走果盘里最后一颗车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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