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 萨克帝: 107、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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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克帝和格拉刚走进大信息巢,一眼就看到脖子断了可以用手扶着继续打、但是冷酷虫设不能崩的武装种领队,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给一只阔翅种的雄虫喂蜜露。

    深灰雌虫的鳞片炸开一圈又一圈,远远看上去仿佛一颗不规则的成熟松果。

    向来嘴欠手欠的核心种站在那里,挑起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他手臂间滑下来的格拉也没说话,贴在他的身侧,同自己的伴侣一并看着这堪称绝世名画的一幕。

    好混乱的场景。

    其余几只阔翅正各自抱着一只小小的蜜罐,细长的舌头吮吸着罐子里的琥珀色液体,发出惊叹般的嗡嗡响动。

    字面意义上的“好吃到哭”。

    而最瘦的那只抓住武装种领队的尾鞭,细伶伶的脖子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转动,几乎是克里曼的手臂移动到哪,那颗脑袋就跟到哪。

    仿佛什么新品种的向日葵。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被投喂了蜜露的雄虫——名叫卡拉的那只,一动也不敢动。

    甜蜜的味道再一次被塞进嘴里后,他便习惯性地紧紧地咬住勺柄,任凭克里曼摇晃好几次都不舍得松开。

    从未经历过如此场景的雌虫仍旧头脑发懵,如同一个正在摸象的瞎子,每一步都纯靠趟着石头过河。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能大概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以斥责的口吻命令对方松嘴。

    总体而言,克里曼只是有异性恐惧症,并非智力有问题。

    于是他根据片刻之前的经验,试着提出合理的谈判条件。

    “要再吃点吗?”

    害怕得全身发硬的雄虫看着他,在僵持了很久后,小心地吐出勺子。

    之后就变得顺利起来。

    察觉到对方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图,阔翅种紧紧夹住的鳞尾松开一些,贪婪地去接新的一口。

    可能是在进食途中经常遭受殴打,卡拉含着蜜露的时候偶尔会抽搐一两下,连带着伤痕累累的细尾都会轻微痉挛。但是他吃得又急又快,好像晚一丁点食物就会消失那样,不知不觉中前肢急切地抱住武装种的手臂,蜷缩在双腿/间的尾巴也在神经质地小幅度摇晃。

    于是萨克帝和格拉双双见证了,一枚巨大松果喂食营养不良向日葵的名场面。

    在核心种因为脑子疼而叹气前,白色的虫已经无声地笑起来。

    他温柔地去牵伴侣的手,拽着对方后退到角落中,免得吃到一半的阔翅们被突然出现的家伙集体吓死。

    “等一会再过去。”

    他同漆黑的雌虫说,声音近乎耳语:“他们现在很好,我们再等等。”

    精神触须可以感受到这群虫的情感波动,而其变化之复杂令格拉感到惊奇。

    三只抱着蜜罐的阔翅充满喜悦。

    瘦削的卡拉感情则更破碎一些,又惧怕又痛苦,但是所有负面情绪流尽后,一些丝丝缕缕的懵懂快乐从最深处泛上来,就像吃到很苦很苦的食物后终于等到的一点回甘。

    而克里曼是最有意思的一个。

    格拉第一次在那只高高在上的武装种身上,尝到了难堪、怀疑,以及茫然的味道。

    像是最为顽固的种子裂开一道缝隙,生长出什么全新的事物。

    他害怕惊扰到这新生的绿芽,下意识地拉着自己的伴侣悄无声息地躲起来。

    “不是喜爱。”

    在萨克帝看过来的时候,白色的虫已经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那未曾宣之于口的疑问,小声地同对方解释。

    “起码现在不是。”

    但太多东西远比喜爱更为重要。

    喜爱是过于单一的情绪,并且往往伴随着排他性。人们沉迷于欢愉所带来的荷尔蒙变化和内啡肽上升,却轻易忽略了与之相伴的攻击情绪。

    此刻大信息巢里交织的波动纷杂混乱,却唯独缺乏繁衍的冲动与性吸引力所引发的喜悦。

    萨克帝很好地理解了他的想法,一向不饶人的嘴罕见地没有发表什么破天荒的意见。

    他们挤在小拐角的阴影中,核心种长长的尾鞭同自己伴侣的细白鳞尾缠绕在一起。

    “我知道。”

    他以微不可闻的音量贴着格拉低语,摸摸对方的头。就像每一次当对方感到难过时,他抱着自己的伴侣摇一摇、给予温和的安慰那样。

    “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有我看着他,灰翅已经是处于我庇护之下的同伴。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很久之前,他和格拉通过加密频道聊到克里曼时,他曾提及希望那只武装种能够走下来、踩在地面上,并且在永无止境的厮杀之外,去理解正常的灰翅族群小家庭、理解雄虫以及幼虫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变化难说是好是坏,但真正的强大者不会因为怀有情感而退缩却步。

    当人活到一定年龄,见过一定的事物,冷酷与偏执犹如某种不成熟的伪装,或为了掩饰某一方面的不足,或为了遮掩性格中天生利己的缺陷,那些细小的心思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而眼下深灰的雌虫正站在高岸的边缘,差一步就将走入这尘世。

    格拉同样能够清晰地认知到,克里曼并非抱着向异性示好的心态在从事投喂工作。

    深灰色的雌虫仅仅是从阔翅种瑟缩的反应中感到了不愉快与迷茫,而这一负面情绪的共享,却正是同另一个群体共情的开端。

    身居高位的武装种,在活了十几个大循环之后,突然于某一个瞬间意识到,紧紧抱住自己手臂的雄虫,是一只活着的虫。

    听上去似乎是个相当荒谬可笑的结论,但雄虫们大多习惯了这一点。

    和在战斗中所积累的伤亡数字、同伴交谈时提及的无用娱乐工具、被当成交易物品贩卖的族群共同财产都不一样,也和以往轻描淡写被克里曼随手解救的任务对象不一样。

    哆嗦着咬住武装种手指的,是一只有心跳、有体温、因为恐惧和伤痛而不断发抖的……同类。

    而向来傲慢的直系第一次经历如此直白的切身感受到,他和雄虫的恐惧不在一个层级。

    当他因过近距离的接触而感到不适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对方、拧断那细弱的脖子。但是当雄性感到害怕时,只能卖力地摇摆夹在腿/间的尾巴、被抓着后颈发出悲鸣。

    克里曼最初与格拉一道探访那些殉职武装种遗留小家庭的过程中,曾经充满困惑地提出疑问,“他们看到我会非常害怕,即便我和你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他们还是会发抖”。

    那时,白色的雄虫神色平静地给出回答,“因为你可以轻易伤害他们”。

    但直至此刻,雌虫才隐约理解其中的含义。

    ——因为他,因为大部分雌虫强大且从无约束,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并且乐于伤害比自己更孱弱的存在。

    而对于雄虫来说,这种伤害不是在今天到来,就是在明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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