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22、张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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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相亲两个字自带某种令人尴尬的色彩,但和陈之越的这杯咖啡喝得并不艰难。

    梁倾以为像他这样的学霸,又是从事科研工作,大概并不善于交际。但陈之越却很会聊天——健谈但又很有分寸。

    二人聊到工作,梁倾只从徐悠那里得知他做的是材料方面的研究,但具体并不清楚,今天才得知他研究的是航空工业材料。

    “更具体一点说,主要用于航空器起落架的材料,...”陈之越解释。他接着说了一串专业名词,梁倾歪着脑袋,笑着表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对了,徐悠说你想回国?”她另起一头。

    对面的人点头时并没有犹豫之态,看来已经是下了决心。

    “那,目前国内这一块儿的技术发展得怎样?”梁倾问。

    陈之越看着远处的海岸线,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沉稳但明朗的感觉,“你们律师平时出差这么多,坐过国产的飞机吗?”

    梁倾愣了愣,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技术垄断么...既然如此,还是想回国?”

    梁倾多少能够猜想,若是他留在美国,能够接触到的科研支持,资源和平台,以及科研成果的把握大概都是回来所不能比拟的。

    在一个被技术壁垒环绕的领域开疆拓土,要面对的可能是漫长的破冰期,还极可能是个颗粒无收的结局。

    “是。从零开始比较有趣。”

    陈之越淡淡说,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好天气,或是面前咖啡的好回味。

    举重若轻,倒像是个干大事的人。梁倾在心里想,端起咖啡杯去碰了他的,对他眨眨眼说:“那我提前祝你马到成功。”

    厚陶瓷的杯子相碰,脆脆的一声,里面的液体摇摇晃晃,两人对视,又都各自笑着移开眼睛。

    她这动作孩子气,陈之越乐了,说:“借你吉言。”

    -

    两周过去。

    二月中旬过年,这周末之后,离过年便只剩两周。

    梁倾最近忙得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有好几次都是凌晨三点过后才离开所里。

    自那次咖啡之后的两周,两人联系算是频繁,一起又吃了一顿饭,爬了一次山。前天陈之越又问她的周末安排。

    梁倾回了个苦涩流泪的表情说,大概过年前我都不是个自由人了。

    陈之越通过徐悠也能知道她们的工作强度有多大,自然没再强求。

    其实多是陈之越主动找她,也经常给她发些照片,有时候是馅儿太少的肉包子,有时候是路过街道看到的有趣标语,看起来不错的咖啡店,或是路上的猫儿狗儿之类的。令人觉得他是个对生活的细节有洞察力的人。

    虽也都是些鸡毛蒜皮,但对于这段日子两点一线压力爆棚的梁倾来说,他发来的这些倒多少给她提供了一种抽离和喘息的空间。

    梁倾偶尔在工作间隙想,她对陈之越大概多少是有好感的。

    她很了解自己——对亲密关系有着天然的警醒和不笃定,又或多或少抱有一些好奇,这是她的不自洽。

    她不想做个蠢人,觉得应当踏实些,找一个诚恳的人,拥有一份朴素的感情,抵挡生活洪流。这就是求神拜佛的好运气了。

    -

    徐悠出差了四天,一共跑了七个城市。

    但她倒没忘了梁倾和陈之越这一茬儿,这天上午从机场直接回了所里,放了东西,便软磨硬泡地把梁倾拉下楼买咖啡。

    电梯门一关她便一脸的八卦欲地看着梁倾,说:“快快快,快跟我说说。”

    “说啥。”梁倾逗她。

    “说你和小陈呀!”

    梁倾不言语,浅浅一笑,她素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此时徐悠尚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些若有所思的温柔神色。

    见她这神情,徐悠心中了然——好感肯定是有的。

    还没等梁倾说话,她便一拍手说,“成了!这回肯定成了!我等着大红包了...”

    “什么成不成的!”梁倾去掐她的腰。

    徐悠父母跟陈之越父母是处了一辈子的同事兼好友,从前住大学教职工宿舍的时候,两家也是打隔壁,陈之越比徐悠大三四岁,据说小时候还定过娃娃亲,只不过徐悠和陈之越都默契地从不提这一茬儿,两家父母本来还有心撮合,但看二人丝毫都没有配合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强。

    外人看他俩是青梅竹马,只有徐悠自己知道,和一个学霸做发小是一种多么痛的领悟。

    徐悠的父亲便是化学系的教授,但不知为何徐悠读书时却跑偏得厉害,上学以来化学物理成绩一直马虎得不行,最后选了文科。而曲家一对搞社会学研究的父母却生了个化学奥林匹克竞赛拿金牌的儿子。

    徐悠从小在陈之越的光环下长大,总有一种被压一头的憋屈感。所幸她是个乐天派,没长歪。

    陈之越的学术道路走得顺风顺水,但感情上却很极简主义,高中一段,大学一段,结局都是都是为了前程,选择和平分手,各奔东西。

    果然是学霸,连谈恋爱都比别人理智。

    陈母这些年每每碰到徐悠总要拉着她抱怨一番陈之越的婚恋问题——他母亲做语言文字研究,在湖南一个山坳坳里研究当地方言,一待就是六七年。于是他父母三十五岁才生下陈之越。后又因为忙于科研评职称,陈之越便是他姥姥姥爷带大的。

    他对姥姥姥爷感情极深。

    本来纵使家中催促,他在美国天高皇帝远,专心科研,倒也不急着婚恋的事情,但他姥姥去年突然半夜中风,大病一场,人看着苍老了许多。

    陈之越这次回国之后,倒一反常态,服从安排相亲了许多次。

    真有了认真奔着结婚去的意思。

    徐悠心里美滋滋地想,若是梁倾和陈之越真成了,她以后大小也算是陈之越的媒人了!

    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哇。

    -

    两人到了楼下咖啡店。

    这咖啡店开在寸土寸金的写字楼下,并不便宜,但正是上午的茶歇摸鱼时刻,店里还是排起了队,两人站在队伍中闲聊。

    徐悠忽地凑过来,低声道:“诶诶,十一点方向,秦律师坐那儿呢。”

    梁倾是面对着她的,此时下意识要转头去看,徐悠做贼似的拉一把她说,“诶诶诶,低调低调,别让老板发现我们溜号儿摸鱼。”

    梁倾笑,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队伍里站了站。

    排了快一会儿才轮到她俩,借着点单的空档,梁倾抬头,用余光去瞟,见秦兆名西装革履,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与人说话。

    昨晚秦兆名临走跟她交代工作时确实提过一嘴,说今天要出门见客户。

    她稍稍偏一偏头,方才秦兆名对面的人正好被一盆一人高的绿植遮挡,这一下才现出身来。

    ——竟然是张阳。他今日也是一套质感上乘的黑西装,加之他手长脚长,人又年轻,很是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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