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雪下: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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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笛回到院子里,香蕉把相机扔给她,指导她给自己拍照。

    香蕉看出钟笛的情绪有变化,猜到她应该是跟凌程谈了什么不太轻松的话题。

    这两个怪人永远只在私底下交流,在一起时,他们从来没当着朋友的面红过脸,闹分手时,他们也没给朋友任何为难的机会。

    他们是非常有品的一对怨侣。

    香蕉也不是不关心,而是觉得自己的关心很多余。钟笛对自己这段失败的初恋认知足够深刻,她无需再助推她的负面情绪。

    好朋友嘛,在一起开开心心最重要。钟笛要是缺钱她可以去卖肾,钟笛要跟她谈爱情,她只会骂她蠢。

    钟笛一点也不蠢。

    像她跟钟笛这样的姑娘,人生的使命就是活着就好,她们可能连“好好活着”都不无法做到,更别提有多余的力气去经营一段需要风花雪月的爱情。

    前两年同事跟她辩论,说说不定运气好,也能遇到一段高品质的爱情,没必要就此摆烂。

    她说她肤浅,在她看来,高品质这三个字等于贵,贵就需要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高级爱情都是有钱人在谈。

    她现在找男人也基本上不进行任何精神互动了。难道要跟对方谈她两个蛀虫一般的弟弟或者谈她跟至亲已经绝断的关系?对方会非常容易把她奇葩的个性归因于她稀烂的原生家庭。随后给她贴标签,再在每一次争吵时强化这个标签。

    而钟笛,再喜欢她的男人听说她是个私生女,母亲早逝,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都会被她复杂的人生经历搞晕。搞晕之后一定觉得她好驾驭,从而降低在她身上的投入,渴望以小博大赢得大美人的心。

    做梦!现实而无耻的男人们早就被香蕉参透并打入世俗的监牢。

    所以她从来不屑跟钟笛谈爱情。

    至于凌程,他是个例外。他不现实也不无耻,他只是很贵,贵到钟笛爱不起。

    他们俩彻底分手后,香蕉就问了钟笛一句话:“他能跟别的女孩谈论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但跟你不能,对吗?”

    钟笛默认。

    那就得了呗。这句话可是人家夏紫薇的台词,人家本身还是个真格格大才女。

    公主都会梗在心里的结,放在寻常女孩身上,更是变成了坎。

    这当然不是钟笛的错,因为钟笛只是努力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

    香蕉觉得钟笛的拍照水平没什么进步。

    钟笛觉得她该翻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她除了给高龄独居业主的亲人拍一拍动态,剩下的都是给肉肉拍,肉肉不懂,无所谓她拍的好看不好看。

    “你这样吧,你捧着花……”钟笛却不服输,仍在绞尽脑汁想出一张好片。

    这时江正昀打来语音电话。

    江正昀来看爷爷,又给钟笛带了礼物。他也理不清头绪,究竟是自己想送她礼物,还是单纯希望她收到礼物之后会对老爷子更上心。

    “您好。”钟笛是工作状态,拿他当业主看。

    他便也机械化地交代了一下他打电话的目的。

    “谢谢,您太客气了。”她没说收还是不收。

    他问她在哪儿,她说她在度假山庄和朋友一起过周末。

    “嗯,周末愉快。”他回应,同时往湖的另一面看。

    钟笛也站在湖边接听,周围有蚊子,她一直来回走动,听见这句“周末愉快”,她很想快速说再见。

    可她正想开口,对方却又说:“钟笛,我在你对岸。”

    这句语气略有不同,尤其是后半句,缓慢、平静,夹杂一丝有温度的提示感,似在强调自己的存在。

    钟笛的目光下意识穿过湖泊落往社区那片光点,不过很快就回神,说:“周末愉快,再见。”

    江正昀的视线从对岸的山庄收回,低下头,看了眼通话时间,不到四十秒。

    -

    凌程为香蕉拍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学最近网上流行的词,说这是她的人生照片。说完去点烟,笑嘻嘻地问凌程要不要作陪。

    凌程没有拒绝,像过去那样只陪一根。

    香蕉想,他今天不用急着嚼口香糖了。再看另一位,她正专心致志地吃蛋糕上的蓝莓。

    不是不喜欢吃蓝莓了吗?凌程熄灭了烟,走到钟笛旁边坐下,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蓝莓蛋糕。

    她说她不喜欢吃蓝莓了,而他以前从来不吃蛋糕。

    实际上她没有改变,变的是他。

    凌程不是装模作样,蓝莓蛋糕是分手后他唯一爱上的甜品。因为他贱。

    这晚香蕉喝醉了,她说她太开心了,开心就容易醉。她酒品非常好,醉了就睡,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凌程本来也没指望能从香蕉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和钟笛一起把香蕉扶回房间。

    香蕉倒下时说:“我能把自己灌醉可太不容易了!你们这两个酒渣!”

    凌程不能喝酒。

    钟笛一杯醉,不仅醉,酒品也不太好,会叽里呱啦,会骂人,会哭,会发疯。

    钟笛帮香蕉卸了妆,担心她会吐,又守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状态尚可,才去洗头洗澡,然后换上白色的睡衣。

    忙完所有,走进凌程的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凌程没穿上衣,身材跟五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康复后他按照医嘱做适合自己的运动,每天都做,从不懈怠。

    他在钟笛胸前半干的长发下看见凸起,确认她的决心。关上门后,问她:“头发不吹干吗?”

    钟笛不想说废话。她手里的皮筋扯到极限了,今晚是一场谁先松手谁更勇敢的游戏。

    她给凌程他想要的东西,用最世俗的方式彻底斩断这段过往。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凌程牵着沉默的钟笛,走到浴室镜前,打开吹风机,一点点吹干她潮湿的发尾。

    钟笛压低眉眼,视线穿过他腰间,落往门外。吹风机的噪音淹没一切声响,她任凭自己放空。

    两人相对而站,目光不曾相接,唯一紧密相连的是凌程的手掌和她的黑发。

    如果不是各自沉默又都身体紧绷,这场面彷佛时空逆转,回到五年前。

    “想怎么开始?”吹风机停止工作后,凌程双手撑在钟笛两侧,视线与她平行。

    他在她鼻骨上中段看见一个白色的细小的伤疤。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随着安静的氛围重重地压住眼前的世界,钟笛收回游离的目光,注视这张清晰到可以看见每一个细微变化的脸,放空归来的艰涩情绪精准无误地落在他深色的眼眸里。

    她发现,他多了一颗泪痣。

    钟笛没有给凌程回答,而是问:“避孕套呢?”

    “你不想有前戏吗?”凌程抬起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庞,鼻息贴近,凝视她灯光下不算暗淡的唇色,“那怎么能叫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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