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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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折柳

    祁钰往翠微宫去的路上路过景福宫, 酉时一刻宫门尚未下钥,老远便能闻见隔墙送来的桃花香气。

    脚步顿住…探头见主殿内只书房点了盏细灯,踌躇不前。

    她得知寒药的事, 想是伤心的…这样不声不响忍了下来, 却比同他吵闹一番更令人窝心。

    “儿臣给父皇请安!” 祁理下学回来,远远便见御驾停在门口,出声问安。

    祁钰不妨他在身后,被吓了一跳。

    揉了揉他额发,问道:“你母妃这两日可好?”

    “儿臣不知。” 祁理不明白这其中有何缘故,实话实说:“昨夜儿臣到主殿请安便未见到母妃, 今日早膳亦是黄姑姑端到儿臣殿里用的。”

    “理儿…” 院灯亮起,明丹姝拂门帘走出来,见到他, 不咸不淡规矩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她在生气…祁钰眉头锁得愈发紧。

    轻叹一声, 放下身段赔上几分小意:“朕来陪你用晚膳。”

    子嗣之事, 他一时半刻尚不能承诺与她什么,索性大事化小, 暂且搁置不提。

    “皇上…” 梁济出声提醒。

    说好了今晚到翠微宫用膳的,怎得绊到了这。

    “皇上莫教柳美人空等了去。” 明丹姝云淡风轻勾唇,拉着理儿越过祁钰转身离开。

    “丹姝…” 她从来皆是宜喜宜嗔的娇软性子,祁钰哪里见过明丹姝如此…嘲弄冷淡。

    他拉住丹姝手臂将人往殿中带, 示意宫人将二皇子带下去,“你在与朕置气?”

    “臣妾不敢。” 说着不敢,却字字皆是埋怨。

    明丹姝拿捏着分寸,挑拨着祁钰的情绪。

    一味地温柔顺从能让他怜爱, 可时间越长, 随着她权位愈高, 祁钰心里的愧疚便会越少。

    她要让祁钰,在自己身上倾注更多的情绪…

    付出得越多,越在意,人之本性。

    祁钰气结…情感上想着温声软语哄她,理智上却觉得她该懂自己所作所为的为难意义。

    再见一旁眼巴巴的理儿,又担心她心里不痛快迁怒孩子,与理儿就此生了嫌隙,辜负他的苦心安排。

    千头万绪扰着,话说出口的语气便冷硬了几分:“丹姝,你该知朕的用意。”

    “臣妾明白。” 明丹姝摔开他的手臂,半真半假的怒气,桀骜得很。

    冷笑着,辛辣道:“皇上欲使臣妾如何?还要领旨谢恩不成?谢皇上高瞻远瞩,数年里关照着臣妾的身子?”

    “朕将理儿养在你身边,日后亦会奉你为亲母,你不该再…” 他不懂,纵使自己在子嗣上对她有所亏欠,他已将嫡子养在她身边,甚至身份相较亲子更为尊贵。

    就算她伤心,亦不该不知他的用心。

    “自问无论明家或臣妾,从未有半分对不起皇上,如何便得了这样的赏赐?” 明丹姝咄咄逼人,平日里笑盈盈的凤眼里皆是委屈质问。

    “你放肆!” 恼羞成怒,她字字句句皆踩在他的痛处上。

    明丹姝像是被他惊了似的,眼睫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儿,蛾眉倒蹙…忽然抬手推搡着他。

    祁钰原本就站在门口,不妨她突然动作,竟顺着这阵巧劲儿将被人推了出去?

    砰!梁济和陈瞒眼睁睁看着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闭门羹,面面相觑…

    ……

    “皇上驾到!”

    听见动静,柳新沂聘聘婷婷迎出去。这身段美则美矣…只是,惨白着张脸,好似晚风轻轻一吹便要倒了似的:“妾身给皇上请安。”

    一如既往,怯生生,不堪为用。

    “起罢。” 祁钰面带愠色,并未扶人起来。

    侧目与梁济道:“去宣膳。”

    “喏。”

    “欺君之罪,你可认?” 众人退下,祁钰问道。

    “妾…妾…” 柳新沂不明就里,结结巴巴地连句整话都未说全,眼泪便滚滚而落。

    小心翼翼道:“妾身…不明白何处惹怒了皇上。”

    “你伪造瑜昭仪手书,奉于御前。” 祁钰提起瑜昭仪三个字的时候,又是明丹姝那双含泪的眼睛。

    心火难消,坐在茶案前欲饮盏压下,却发现凉茶里稀稀落落飘着几片零碎的叶子。

    承明宫外,可不止陈瞒一双眼睛。梁济前几日呈给他的那首暗示青山归乡的诗,来自何处,他一清二楚。

    他在明丹姝的事情上素来留心,那字迹只形似,缺少了她字里的风骨洒脱。

    当时在梁济面前应下来,不过是为了让吴家将戏唱下去。何况…他也的确想知道,程青山的身世。

    “妾身…妾身不得已啊!” 柳新沂怔忪着,身子抖若筛糠像是被吓破了胆,毫不犹豫便招了出来:“都是谨顺容指使臣妾的!”

    “别装了。” 若是平日,祁钰尚有些闲情看着妃妾在他面前作态。

    只是今日…带着自明丹姝那吃了的怒气,懒得同旁人虚与委蛇。

    欺身盯着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柳新沂,眸光冷厉调笑着:“抚远伯送你入宫来,是看上了朕的皇位?”

    “妾身…请皇上明示。” 柳新沂脊背挺直,仍是低眉顺眼,抽噎声却浅了许多。

    “是郑穷吗?” 祁钰把玩着手间的扳指,似孤狼伏猎,好整以暇问道。

    自贵妃母子告丧后,郑穷的西北军便再无战报入京。他早前安插在西北顶替惠婉仪父亲的人,传信入京,郑穷并未随西北军班师青州。

    正愁没有头绪,谁知数日前抚远伯府浩浩荡荡出京,去了…京郊皇寺。

    抚远伯是聪明过了头,想借开香日人多掩饰与郑穷碰头…却时运不济,选了皇寺自投罗网。

    “皇上圣明。” 言及此处,再装下去便没趣儿了。柳新沂擦干了面上的泪珠,目光清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无论吴家,还是抚远伯府和郑穷,都太自以为是了…皇室威严扫地,蛰伏百年,刀也该磨利了。

    “处置?” 祁钰失笑,满意地看着眼前撕下软弱面皮的女子:“抚远伯精心培养你,朕怎好辜负苦心。”

    “朕与你做个交易。” 比起以权势胁迫人为己所用,他更喜欢抓住人心。

    “妾身命如草芥,不知何处能为皇上效力?”

    “用你的情报,换你庶母的生路。” 祁钰一语中的,游刃有余:“如何?”

    “皇上未免太看得起妾身了…妾身并不知郑穷与抚远伯所议为何事。” 柳新沂摇头轻笑,手中揉皱了的袖口却出卖了她的紧张在意。

    她生母即抚远伯的妾室,数日前随府出京上香时失踪,多日里杳无音信。

    “不急,朕改日再来与你用晚膳。” 祁钰起身,拍了拍柳新沂的肩膀,推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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